敷谶 ＣＡＮＧＳＡＮＧ 《醒世姻缘传》辛辣犀利的讽刺艺术 张丽 摘要《醒世姻缘传》以残酷的写实介入社会生活，是一幅全景式的社会生活画卷。对礼崩乐坏的 世风、官府商界的丑恶行径、学苑市井的无耻现象进行无情暴露和辛辣讽刺，讽刺与写实叙事相结合，有 效地拓展了作品的社会批判空间。以夸张、对比、侧揭等艺术手法昭鉴社会的道德状貌和人情百态，在艺 术上表现出更为显豁和多层的讽刺视角。 关键词《醒世姻缘传》讽刺艺术 对象，对丑的事物和恶的行径的无情暴露和讽刺，充溢 一、引言 于全书的句行章节之间。 １．对官场揭露性的讽刺。通过对太监王振肆意弄 《醒世姻缘传》“传自武林，取正白下，多善善恶恶 之谈。”虽以转世轮回、因果报应、婚姻故事结撰全篇， 权和上下对他的巴结趋奉将黑暗的官场作了 但在果报的框架下，作者西周生关注和探讨了极具现 全景式的揭露和讽刺。第五回中王振“做到司礼监秉笔 使 实意义的夫妻关系、婆媳矛盾、家庭伦理等问题，并将 太监，那权势也就如正统爷差不多了”。其权势熏天，也不论什么尚书 细腻传神的笔触伸向社会的各个方面，上至当权太监、 “那举国就像疯狂了一般”。他过生日，巡抚侍郎，“都与他行跪礼，认爷认爷”。仅是他门 京官，下至州县官吏、捕役、地主、商人、农夫、婢仆、神 阁老、道等。以残酷的写实介入社会生活，描绘出晚明时期行 下的两个亲随苏、刘二锦衣卫都指挥，就能随意买卖调 透过一个一 贿官爵、克剥民财、占产霸业、草菅人命的统治状况，铜 拨知州的官衔。作者极尽揶揄的辛辣嘲讽，臭熏天、人欲横流的市井社会，沉沦迷茫的知识界，礼 度炙手可热的太监，横扫了从文武朝臣到地方差 崩乐坏、世道浇漓的道德风气以及天灾瘟疫中的人间 不多整个官宦阶层为追逐权势利禄不惜趋炎附势钻营 生动地揭露了官场道德风气的败落。 惨象，是一幅全景式的社会生活画卷。一如胡适所说， 拍马的丑陋心态，《醒世姻缘传》“是一部最丰富又最详细的文化史料”＿１】。 第十回写晁大舍因妻子被宠妾珍哥逼得自缢身死一事 对可笑可悲的人物，作者予以嘲弄和戏谑，尽显诙谐幽 到县衙受审，由于他“里里外外把钱都使透了，那些衙 默的本事，但对那些可恶复可憎的贪官酷吏，践踏伦理 门里的人把他倒也不像个凡人，恰像是个乡老先生去 纲常的卑劣行径，作者批判、鞭挞，笔含讽刺，辛辣犀 拜县官的一般，让到迎宾馆里”。我国古典讽刺小说注 个人与现实之间的乖合与矛盾，通 利。“描写亦或仔细矣，讥讽亦或锋利矣。”［２１强烈的讽刺 重的是个人与社会、色彩成为小说的突出特点。 过揭示社会的不合理性来折射人性的弱点缺陷，揭示 讽刺的是一个社会的悲剧。 二、《醒世姻缘传》的讽刺焦点 ２．对儒林士子的文化讽刺。对于跻身儒林的一部 《醒世姻缘传》保持了讽刺与写实相结合的叙事风 分知识分子在物质与精神、贪欲与道德的自我抉择中 格，使写实叙事能够获得讽刺带来的理性批判力量，也 的主体失落和人格扭曲，作品也给予了含蓄沉重的揶 因理陛的讽刺批判得到现实生活的支撑，二者相得益 揄和冷嘲。前者如晁源转世之身狄希陈，他的秀才、监 彰。小说通过武城乡宦子弟晁源的两世姻缘及其家族 生名分是作弊、别人代他考得。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狄 “他再三读不 亲眷，以及与之相联系的由县到府直至京城的官府商 希陈为官时，吴推官用诗挖苦他的发妻，甚至连“影”“衫”两字都分辨不清。后者如麻从 界学苑市井，将一个立体化的社会作为讽刺和述写的 成句”，２０８ — ・ －算・２０１４・２ ＣＡＮＧＳＡＮＧ 憋德 吾、汪为露等人，麻从吾凭借科举做了官即忘恩负义， 要写城镇市井日常生活，市民戏谑、嘲笑的语言本来就 害死丁立国夫妇。汪为露以教官、贡生的名义，成为本 有通俗、粗鄙的特色，经过作者夸张，这一特点更加明 乡一位臭名昭著的恶棍。汪为露讨好少妻拔光胡须，因 显。第八十二回中描写刘振白被夹棍一夹，“恨不得 纵欲导致“金不倒”，为治病丑态百出。作者在表现这 把他娘养汉、爹做贼的都要说将出来”。这些夸张、设喻 类人物时，较多的是寄予了更深远的文化讽刺。 粗俗，有些纯为秽语，他们多用于讽刺的目的，形成刻 ３．议论中的批判性讽刺。晁思孝本是一个无德无 毒、尖锐的嘲讽。能之人，但因为善于钻营官场，竞成了通州的知府，以 ２．侧揭。侧揭是指从侧面下笔，借他人之口或他人 他升迁史为线索作者勾画了一一幅官场图。人们从 的行动揭露、嘲弄被讽刺对象，使其出乖露丑，显出可 中便可约略了解到晁思孝本是一个舌耕度日的秀才， 笑原型的手法。在第六回中晁思孝在华亭县知县任上， 靠了相熟的上司这座“靠山”选了知县，“气也不呵一 秀才、百姓“恨晁大尹如蛇蝎一般”，离任时没人肯出面 口，轻轻得了”（一回）。所以九十四回中，作品对“靠山” 为他演“脱靴遗爱”的捧场戏。几个乡绅道“寻双靴，也 有一段精辟的议论：“有了靠山做主，你就似八只脚的 叫我们众家佃户庄客，假装了百姓，与他脱脱靴”。晁后 螃蟹一般，竖了两个大钳，只管横行将去。”上任后，晁 脚一走，百姓便买三牲还愿，又做道场，又烧素纸，直当 思孝才将“一身的精神命脉，第一用在几家乡宦身上， 送走了一位瘟神。上述侧揭手法，都是在情节发展过程 其次又用在上司身上。待那秀才百姓，即如有宿世冤仇 中，通过人物彼此的联系、对话，仿佛不经意地轻轻一 的一般”。晁思孝通过梁生、胡旦用两千两银子谋到了 刺，便击中对方要害，使其丑态毕露。侧揭讽刺的另一 通州知州的美缺。晁老儿上任后公然大肆搜刮：“吸民 方法是从人物环境人手，借助环境暗示为人。第二回中 之髓，刮地之皮”，“三年赃私十万多”（十七回），以致 杨古月为晁源诊脉，想找一本书搁手，“那、ｒ头东看西 “两学秀才，四乡百姓，恨晁大尹如蛇蝎一般”。当他离 看，只见晁大舍枕头旁一本……册叶，取将过来，签上 开时，“合县士民也有买三牲还愿的，也有合分资做庆 写是：《春宵秘戏图》……又从枕头边取过一本书来，签 贺道场的，也有烧素纸的，也有果然打醋坛子的，也有 上写道《如意君传》”。一个号称“儒素之家”的公子房 只是念佛的，也有念佛中带咒骂的”（六回）。无怪作者 内，找一本正经书是没有的，寻来寻去，不是淫画，便是 感叹道“政以贿成！”《醒世姻缘传》的讽刺风格主要属 秽书。这一细节，堪称典型，轻点一笔，胜过千百句正面 于传统的揭示和谴责形态，这种讽刺风格于自然朴实 铺写，一举剥露了晁源灵魂的丑恶，讽刺火辣、尖刻。 中不失灵动洒脱，使全书闪烁着诱人的光彩。 ３．对比。对比要产生戏剧性，“关键是有一种超过 人们正常逻辑的不协调因素以暗示的手法在其中起作 三、《醒世姻缘传》的讽刺手法 用”。这一论断不仅适用于幽默，对讽刺同样适用。《醒 １．夸张。用夸张突出了描写对象的不协调因素和 世姻缘传》中的对比，大致有两种：一是人物形象自我 荒谬悖理，构成矛盾，产生笑料，传达出讽刺。夸张是 暴露性对比。第二回中杨古月给晁源看病，又“不重不 《醒世姻缘传》的醒目特点，它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 轻的提着杨古月的小名”。轮到给自己看病，却“故妆模 一是人物性格夸张。在夫为妻纲的封建时代，怕老婆成 样，将被蒙盖了头”。人前一副模样，人后又一副嘴脸， 了全社会的笑柄。在小说中作者极力夸大狄希陈的懦 装模作样，前后不协调，所以有较强的讽刺效果。卖春 弱和薛素姐的凶狠强悍，在构成强烈的喜剧性讽 药的方士童定宇的自吹自擂以及晁源等人的阿谀奉 刺效果之余，也表现了作者对时下乾坤颠倒的痛惜和 承，暴露了他们的卑下龌龊。三十二回中地痞族霸晁无 担忧。其二是情景夸张。如果将性格比作笑的火种，情 晏在大街上撒泼，被驿丞叫人“按倒在地，剥了裤”打板 景便是引燃火种的火花。情景越夸张，喜剧性格越能发 子，随着板子越打越多，晁无晏的态度也随之由硬变 挥作用。如六十六回中智姐想把丈夫张实茂从正在行 软；由“不干不净的胡骂”，到硬充好汉嘴硬，最后到哀 凶打人的薛素姐手里救出来，急中生智，用拉下男人裤 告饶命；对对方的称呼节节拔高，由“你”变“老爹”，再 子的粗鄙战术来吓退行凶的泼妇，真是既滑稽又新奇， 变为“爷”，三变而为“老爷”。自我称谓则步步贬损，由 充满了幽默谐趣。其三是语言的夸张。《醒世姻缘传》主 “我”变“小的”，再变为“狗命”。这一反应变化形成了不 ‘诲袅‘２０１４・２ －２０９－ 艺熏 ＣＡＮＧＳＡＮＧ 协调对比，一步步剥落了晁无宴的假面具，显露出他欺 艺术上表现出更为显豁和多层的讽刺视角。“如果说从 软怕硬的无耻嘴脸。二是悖谬性对比，是指人物的恶劣 《金瓶梅》到《儒林外史》《红楼梦》等我国现实主义小说 品质与其青云直上的命运、际遇形成荒唐对照。第五回 创作道路中，《醒世姻缘传》于其间起到了承上启下的 中写王振，原为县儒学训导，因“三年考满无功”，被阉 重要作用，那么单就它的讽刺艺术而言，特别对后来的 割做了太监，谁知一进宫门，这蠢材却神奇地发迹起 讽刺文学作品如《儒林外史》，则在某些方面有着更密 来，成了仅次于皇帝的九千岁。有一个原为糊涂县令的 切的影响痕迹。”网 教官，“岁考发落”竞头一个举了“德行”，“诧异得那合 学生员，街上的百姓……当作件异闻传说”。狄希陈不 参考文献： 学无术，竟然买到尚书的爵位，虽然因疏忽丢掉了，却 ［１】胡适．《醒世姻缘传》考证【Ｍ１＿原刊１９３３年亚东 还是个成都府经历。梁生、胡旦只是两个受人轻视的戏 版《Ｎ－－￣－＇Ｉｌｇ缘传》附录．广州：广州出版社，１９９６．姜义华． 子，却能为晁思孝轻松谋得通州知府的官位。一个颠倒 胡适学术文集．中国文学史（上）．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８． 真假、瞎判案的谷知县又居然“报升了南京刑部主事”。 【２］鲁迅．鲁迅全集（６卷）ｆ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上述一系列官场的荒唐事件，恶人的发迹史同人们思 １９９６．４２８． 维的正常逻辑构成尖锐对立。在这种不协调对比中，揭 ［３］李少群．论《醒世姻缘传》的讽刺艺术卟天府新 露并嘲讽了当时官场的黑暗与荒谬。 论，１９８８，（１）：６６—７０． 总之，西周生将讽刺的锋芒指向意欲谴责、批判、 否定的各色人格，各种伦理道德问题，通过夸张、对比、 张丽 河南信阳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硕士 侧揭等艺术手法昭鉴社会的道德状貌和人情百态，在 （责编樊誉） （． 蛐 原、、三才、四时类中，各增数 ［３】艺文类聚．雁门太守牵招碑． 条”口２１，比其他版本《三字经》内容丰富，涉及面广，有独 ［４】三国志・王肃传（注）． 特的思想价值和文化魅力。 ［５１太学：中国古代的大学，传播儒家经典的最高学 《增补三字经》全文共１ ８００字，因字数较其他版本 府． 多６００余字，俗称《大三字经》，颇受时人推重。“由太 『６１－￣－－国志・牵招传． 极，生两仪，分昼夜，定尊卑。阴阳判，寒暑推，观动静， ［７】周腊生．唐代状元谱．北京：紫禁城出版社，２００２． 辨偶奇”，“日与月，兼五星，齐七政，在玑衡。长幼和，宾 【８］元好问．中州集．元刻本（卷三）． 客好，通五伦，为七教。乾坎艮，震巽离，坤与兑，八卦 ［９］邓洪波．中国书院史．上海：东方出版中心，２００４． 垂。金石丝，竹匏土，革与木，八音谱”等，反映出其文思 ［１０１李东福，宋玉岫，杨进发．山西教育史．太原：山西 敏捷、知识渊博，不仅擅长文墨，精通史学，在天文地理 人民出版社，２０１０．概述之第１１页． 和音乐术数方面也有相当造诣。 ［１１］王欣欣．山西书院．太原：三晋出版社，２００９． 《增补三字经》教育理念新颖，在今天仍有较高的 【１２］增补三字经・序． 学术价值，是张炜留给后人的珍贵财富。 李尧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会长 参考文献： 王巾荣朔州市三晋文化研究会研究员 【１］朔州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３． （责编张佳琪） ［２］（晋）孙楚．艺文类聚・雁门太守牵招碑．五十．初学 记（十八）． ・ ・一２１０一 ２０１４・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