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看着黑白水墨画般的默片,双眼模糊,一直等到激荡的心灵颤栗着升起,希望与过去才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落下帷幕。
画外音里分明的说着:“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我应声道,那个晚上,母亲和我看完电影以后,坐在床檐,蚊帐压缩的微弱灯光下的面庞浸满了往事的褶皱,她将我和她的过去如剥洋葱般层层展现,深及内心时也是滴滴热泪。
少女时代的她总认为她是一首激荡的小诗,整日羞涩的捂着面庞,内心却藏着火红的太阳。她想像琼瑶一样将那个时代羞涩的年轻人唤醒对爱情的渴望,于是夜夜磨字直至月半。那个时候,村头每天晚上会有人来放电影,她总是没等肚子吃饱,抢了小板凳就飞也似的奔去,挑个正对荧幕的好位置,就将手撑着头,呆坐不动,生怕别人抢了去。当一帧帧的画面闪过她透澈的双眼,电影里的对白敲击她朦胧的内心,女主的目光和神态勾起她对美与成名的渴望。从此,她爱上了电影,也将电影的种子埋下,满心期待着它发芽,开花。可是,一年一岁,未见一点绿色从心底破芽而出。家庭与社会就将她推向了生活的边缘,看着希望被冲刷的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只得拖着伤怀沉重的旧梦,背井离乡,独自一人扎进这忙碌的世界。
闲暇之余依旧爱着电影,每晚也必思绪起伏,却难以寻回年轻清澈的内心,执笔想写下她激荡的小诗,却发现索然无味,只得放下,带着些许的遗憾入梦。生活也就这样,爱情如期而至,却没有曾经期待中琼瑶般那么热烈。几年以后,我出生了,一个全新的生活摊开在她面前,她却无心感受,每日操劳奔波依旧。
我渐渐的懂事了,记起有一次她牵着我的小手路过村口的石板路,她说,那儿有个小姑凉在看电影哩!我也好似看见纯白的荧幕在风中晃动,画面里是一个女人牵着她孩子的小手,在海风中奔跑。
母亲带我去电影院里看的第一部电影是东邪西毒,我不懂欧阳锋,不懂桃花,吵嚷着赶快结束。在她淡淡的回忆里,噙着泪说她很爱桃花。后来,在她多次带我享受电影时光以后,我也疯也似的怀着一个电影梦,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她的婚姻会在争吵中结束。留下的无奈与感喟也承载不了我们的分离,生活再一次将她抛弃,回望凝眸她四十多年轻盈而沉重的岁月,还有电影一直坚守在她身边。
有时和母亲短暂相逢,欢乐与不忍离别的苦痛交替连接,像清晨山野的烟岚,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年至十七,我怀揣着母亲的旧梦,也好似走上了生命的怪圈,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个人,换了个时间。
画外音又分明的传来:“如果,重新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会坚持我的梦想,你的旧梦”我应声道。
母亲从柜子里翻来一本笔记本,用袖口将封面抹的光亮,翻开褪色的字迹,我躺在床边,听着她念起青春的小诗,轻快而又美丽,一直读到希望颤栗着升起,隐去了柴米油盐,平常琐碎,瞥眼间清晰的看见她擦去了额角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