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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精神病人

来源:要发发知识网

这是我的一份期末作业,哈哈,先拿出来撑下台面

   傍晚依旧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工作服,走在满街油烟中,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药味。让人反胃。

    穿过昏暗的楼道,吱吱呀呀地打开家门,油乎乎的桌子上妻子留了纸条:我上班去了,饭菜在锅里,自己热热吃吧。这吃了十几年的饭菜,有什么可热的呢?开了几罐啤酒,胡乱吃了饭,胡乱涮了碗。

   总想不起来忘了什么事,算了,把这一辈子忘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也许是为了节约电,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关了灯。站在窗户边,我点燃了一支兰州,硬蓝,飞天是抽不起的。屋里漆黑一片,夜空也漆黑一片,只有夜空与我之间的这座城市,霓虹闪耀。

   仿佛只抽了一支烟,灯就亮了,妻子下班回来了,儿子也下晚自习回来了,但烟盒已经空空荡荡。“我去上厕所了。”我对妻子说。“嗯,你快点,孩子一会写完作业就要洗澡了。”“哦……”其实我一点便意也没有,但除了厕所好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虽然在厕所里,但妻子和儿子在做什么我好像看的清清楚楚——妻子打开了电视,熟悉的中央三台;儿子转着笔,心不在焉地写作业。药味好像变浓了。

   装模作样地冲了厕所,我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儿子去洗澡了,妻子在忙前忙后收拾他的房间和脏衣服。药味越来越浓,刺鼻到我险些呕出来。我不愿让妻子发现,跟她说我想出去买一包烟,就慌张地开门钻进楼道,身后追来妻子的叮嘱:“回来手脚轻点儿,孩子该睡啦!”楼道的感应灯跟着亮了,但除了加深灯光外的黑暗,并没有照亮多少地方,周围堆满发霉的空气和住户积在门口的破烂物件。

   夜风裹着汽车尾气吹过来,冲淡了一些药味,舒服了些。如果现在就离开呢?仿佛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说话,但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来自内心的声音吗?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当你想快点甩掉某个念头时,这个念头一定会附魔般更加阴魂不散。可,一个年近四十,有老婆孩子,工作还不痛不痒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离开呢?我加紧脚步走向路口的小商店,似乎这样就能甩掉不好的念头一样。咬咬牙,狠心买了一包兰州飞天,又狠狠地点了一支烟。

   我回到家门口,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没错,这就是我自己的声音!如果现在就离开呢?是不是该离开了?为什么不呢?一声声的追问回荡在楼道里,忽远又忽近,不绝如缕。无助的,我像是一个被围堵的逃犯。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手里握着身份证银行卡驾照和现金,站在路口昏黄的路灯下。现在走应该还能赶上半夜的飞机,路口对面停着一辆空的计程车,或者坐公交或地铁也不错。身体好像立刻重新拥有了心跳,路灯的光也似乎亮了一百倍,而我正站在梦想舞台上,新生活就在不远处对我亲切地招手。我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转的全是关于新生活的或宏大或琐碎的设想,它转啊转转啊转,像药厂里一台失控的胶囊灌装机,铺天盖地的胶囊药丸朝我涌来。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墙上的老旧的石英钟显示8:51,窗外的黑显示这是20:51。怎么回事,我穿越了?这一切实在有点弄晕我,头也疼的要命。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水,杯子边摆着一盒有些皱巴巴的药,上面粘着烟灰果皮碎屑之类的东西,像掉进过垃圾桶似的,隐约看到什么思什么康的字样。

   没有在意,我一口灌下凉水,凉意顺着喉管爬进肚子,我打了个冷颤,顿时清醒了些。肚子饿的不行,正当我在冰箱里翻来找去的时候,吱吱呀呀地妻子回来了。“肚子饿了?”不等我回答她就径直去了厨房,乒乒乓乓地开始忙活。“你还舍得醒啊?我守了半晚上……”她碎碎念着,我的头又有些疼了,熟悉的药味又开始弥漫开来……不过从妻子的啰嗦里我总算知道了一个大概:昨晚我出去买烟后,妻子洗澡,洗完发现我还没回家,给我打电话结果铃声在门口响起了——我手里紧紧捏着身份证银行卡驾照和现金倒在家门口,刚刚才醒来。妻子摆上热腾腾的饭菜,然后擦着油乎乎的桌子边沿,怎么擦的干净?这积攒了十多年的油腻!

 “我给你请了一天假,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没有明天!什么明天?!哪有什么明天!!”我突然忍不住歇斯底里了。我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像一个阴谋,而只有我被瞒着!我晚上出去,莫名其妙昏在家门口,而且手里拿着那些东西,任何一个正常的妻子不会奇怪发生了什么吗?何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用力地想,头也用力地痛。药味浓重得我快要窒息了,该死,会不会是药厂环境的副作用?早知就不该进这个狗屁单位!该死,该死!我抱头蹲在地上。

   妻子没有丝毫动静,半晌,缓慢地又似是小心翼翼地问:“你吃药了吗?”药,药!满屋都是令人作呕的药味她怎么还想让我吃药?!“什么药!我为什么要吃药!”我大声吼叫。她顿时眼眶就湿了,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来。头疼,可怕,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吗?她一把拽过我,出奇的大力,我踉踉跄跄地被扯到卧室。“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昨天晚上我就发现垃圾桶里的药了,你一片都没吃!你知道发现你躺在家门口我心里多害怕吗?好,我照顾你的情绪,你偷偷丢药,我不跟你提这些,我也不要求你做些什么。我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都不可以吗?……”她也歇斯底里起来,床头柜上的药名在我眼前慢慢清晰起来——“思瑞康”。

   既然你要我吃药,好,我吃给你看。我踹开家门,往外疯跑,不顾她的哭喊。不一会就到了药厂,保安和一些熟悉的面孔对我打招呼:“嗨,值夜班啊?”但我没空理会。我直奔制药车间,衣服都没换就进去了。所幸夜班人少,没人再来问候我。药厂的药只要没正式包装起来,半成品,我们员工都是随便拿的,平时我们互相打趣也是说“来了新药,要不要生个病尝尝啊?”我大把大把地把药丸塞进衣服前面挽起来的兜里,像一头贪婪的饕餮。

   抱着满怀的药,我急急来到休息室,胡乱翻找水杯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柜子里的东西全拂在了地上。竟然,是,一地的“思瑞康”!明显都是没有拆封的,我放下怀里的药,细细看地上的药盒,生产日期跨度有半年左右。也就是说……我买了这些药半年了,但只是收集起来什么也不干?“……富马酸喹硫平适用于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样障碍,双相障碍…… ”当我看到说明书上的这些字眼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轰塌了。我,有精神病?

  妻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眼角还挂着泪痕;她发现一地的药,呆住了。一阵天旋地转,我的目光渐渐模糊,渐渐看不清妻子和地上的药了,最后失去了意识。

       ……

   现在已经是一年后了,期间我配合吃药治疗,因为中断吃药半年而恶化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我终于明白,对家、对妻子的逃避,是出自于对他们的愧疚。我潜意识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因此,后来拒绝吃药,从而病情更严重,发展到出现躁郁的症状,就更加抵触药,如此恶性循环。妻子并不是不关心我,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包容着我。而我的儿子,做作业不认真的臭小子,原来是一直在忙一个油画大赛,画的就是他这不懂事的父亲,竟也获了三等奖。之前我还一直反对他学油画,但这孩子是个犟的,暗地里一直自学着。

 我,一个不算成功的中年男人,也有属于我的幸福要守护。即使患上精神病又有什么可怕呢?家在,爱在,幸福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