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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写的东西总是不通顺?

来源:要发发知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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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从小到大上了许多年的语文课,但很多人却的写作能力一直在原地踏步。不说词句能写得多优美,可连用地道的中文把一件事说清楚都做不到,这是万万不该的。

中文写作要写好,免不得要看一点写作理论,认真考量考量笔下流出的文字。不少人觉得写作要随心而发,不应该去套那些条条框框,可这是误解,理论应让人跳出框框看到更大的世界,而不是关住人思维的牢笼。

要从文字中学写作,还得去中国古典与西方文学里汲取养分,先撇开中国近现代的文字,而且古文和西方文学最好直接读原文。这不是说中国近现代没有好的文字,而是说作为一个整体,近现代的文字可以看而不能仿。

民国以后,白话文尚未成熟就已陷入了意识形态的泥淖,而现在的中文又多受劣质译文的影响,使得中文就成了「不干净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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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会写文字,得了解那门文字中的「元典」,中文里就是《古诗源》、《诗经》、《庄子》这些,从中国近代文学的进程也能看出这一点。远离元典的时代,在文字上难有大成就。

  1. 民国时,鲁迅、胡适等文人都对古文口诛笔伐,但他们能写出那些经典之作,读过的古书贡献绝对不少。但他们写得好,却不易模仿,要是对古文没有足够了解,要想信手拈来写出半文半白的文字,只怕会惹人发笑。而教材里选的像朱自清《匆匆》、《荷塘月色》等文章,也不是民国时期最好的文章。所以民国文章看是能看,但要写成那样又得精读古书才行。

  2. 到了建国以后,沈从文等人只得封笔,泡进花花草草,坛坛罐罐的历史堆里。1948年沈从文还在问:「文学自然受政治的限制,但是能否保留一点批评指正的权力呢?」但到了1949年,沈从文就在日记里说「过不久即未被迫搁笔,亦终得搁笔」。若不封笔,就只能像何其芳那样,前期作品还能看得,建国后的文字就淹没在赞美与高歌中了。这种意识形态对于文字的毒害到如今依旧有着威力,想好好写东西,首先要洗刷的就是万金油般的意识形态套话。

  3. 待到文革结束,压抑已久的中国人在文字上立马叛离了主旋律,八十年代凭空冒出了一批诗人,但这种叛逆的文学现象一到了市场经济袭来,立马就沉寂下来了,这些诗人大部分只凭着一腔热情,缺乏元典的底蕴,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留下什么真正高水平的文学作品。真正写得好的,基本上都是从中国古典和西方文学吸取了足够养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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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受劣质译文的影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现在,赶工式的翻译让许多译作不堪入目,许多人说我的文字很像翻译,也是拜这些劣质译文所赐,不过中此毒的可不止我一个,我看到许多有名的作家和学者,都在劣质译文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最近读了翻译家余光中的《翻译乃大道》,以及思果的《翻译研究》、《翻译新究》和《译道探微》,真是边读边冒冷汗,感觉自己的马脚已经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了。这几本书从翻译入手,讨论起劣质译文对中文的影响,有不少观点都非常有见地。

当然,语言是要发展的,未成熟的中文白话从西文文法取点有用的东西无可厚非,但大多数人「西而不化」,不仅没有贯通西文,反而连国语也丢掉了。

这些文人或译者要只是写来自娱也就罢了,可他们一个个顶着作家、大师的称号,反过来又误导了下一代操笔杆子的人,照这样下去,干净的中文怕越来越少了。

上次看到邓晓芒说,他母亲小时候没上过学,仅自己用民国的国语课本学习认字,平时写写信、记记日记,前几年出版了一本散文集,竟获得一致好评,说她语言生动隽永。

大概是现在的人读了太多劣质译文,但英文水平又不够,不能觉察自己文字的绕口,连用中国字「我手写我心」也做不到了,反倒是没接触过劣质译文的素朴老人,能写出真正干净的中国文字。

不过也有人即便西化,也能写出好文字,不过这种人基本上都是像林语堂、钱钟书一般中西皆通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不然至少要既懂中文,又懂西文,才能随心写各式各样的句法。

说到底还是现在很多译者中文水平不行,也不够有耐心,看着西文怎么来,就径直用西文文法生硬地转成中文,结果既不像西文,也不像中文,后来读译作的人以为这就是原汁原味的中文了,写出来的文字自然毛病多多。

无论是翻译还是写作,余光中和思果都说,你写下来得想想,中国人会这么写么?中国人会这么说么?直到你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中国人写的东西才算完。

余光中和思果在书中讨论了多种劣质译文对中文的污染,我就纯做些苦力活,将这些例子整理一下列在下面。


这些例子是想写点中文的人都应该看看的,里面提到的错误之处也尽量要避免。

  1. 当……的时候,这是受 When……的影响,许多译者见到 When ,立马就想到了当,现在这个句型的滥用与译者的不负责脱不了干系。如「当他吃过饭以后,让他来找我玩」,明显不是地道的中文表达,改成「让他吃过饭后来找我玩」,就好多了。

  2. 连词滥用,英文 and 有许多用处,许多人就统统译成「和」,就可能出现「我们在教室里写字和看书」这种让人不明所以的句子,其实只要改「和」为逗号就可以了。

  3. 滥用「地」,英文里有词缀 -ly ,大多数人也只是译成什么什么地,到现在什么慢慢地,悄悄地,甚至于突然地,愤然地,要知道「突然」本来就可以做副词,他突然(地)站起来了,这个「地」是不是多余呢?

  4. 不必要的「关于」,英文里有 about 和 concerning 等词表示关于,但这个词在中文里大多是没必要的,「这有一个关于李明的消息」,你可以去掉关于,再读读看。

  5. 被动句式的滥用,英文有一个 -ed 的后缀便能成被动式,但「他被告知挂科了」,「这地方被称作人间天堂」这种句子,放在中文里是十分别扭的,有的被动句可以直接去掉被,有的就需要改变一下句式。

  6. 把动词名词化,「经过了多年的奋斗」,「作了一次谈话」,「作了大量的工作」,这种把动词当名词的做法如今可是泛滥成灾,但事实上,让动词复为动词,更加简洁,「作了一次谈话」其实就是谈话。这种现象不仅中文里有,英语也有名词滥用的情况,我建议能用动词表达尽量用动词。

  7. 的的的的的……,文章里最恼人的是接二连三的「的」字,何其芳有一句「白色的鸭也似有一些烦躁了,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里传出它们焦急的叫声」,这么一串的,任谁看都觉得不对,英文里可以随意堆形容词,中文可不行,一句话「的」半天,句子的文气早就泄掉了。

  8. 数量词和代词的滥用,英文里只要是可数名词,必然要辨出它是单数还是复数,基本上一句英文少不了 a 这个冠词,译者看到 a 便译成一个,还自以为是直译,但事实上呢?名词的数量大多时候在中文里是多余的。代词英文里也不可少,中文就未必,「一个军人应该忠于他的国家」,地道的中文应改为「军人应忠于国家」。

除了上面举的例子,中文被污染的地方多了去了,但并不是说西化的一定是不好的,如果能西而化之,反而能写出新颖的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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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就用一些文字为例,看看什么是好文字。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有这么一句: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这段文字的意象不错,但用了太多不必要的「的」,立马文气就弱了下来,读起来也不顺畅。

这是於梨华的《又见棕榈,又见棕榈》的一句:

想着战前小镇里的宁静得单调的、没有柏油的大街,街边的杂货店,杂货店的柜台上排着的玻璃瓶,瓶里的橄榄、冰糖、生姜糖、黏在一起的牛皮糖,站在柜台前,矮小得像从小人国里来的自己,自己抬着的脸,脸上那双贪馋的眼睛望着柜台后的掌柜,一个瓜皮帽上的一粒红绒球,一根旱烟管,一副黄黑的牙,一双混浊的眼睛,望着店外面静得完全睡着了的午后的太阳。

这段话可以说几乎全是西化了的句式,大街——杂货店——玻璃瓶……,每一个词都联系着上下两句,然后继续进入下一个意象,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读起来只觉新颖,而不会有那种西而不化,如一颗苹果核卡在喉咙里的不适之感。所以说,面对西化的句式不要谈虎色变,但能不能用好就看功力了。


总之,无论是读东西还是写东西,要先想想,这里面有没有多余的字词?像无用的「的」、「关于」及「被」,有没有拗口的句式?

当然,还是先读读真正的干净文字吧,尤其是「元典」级别的作品,毕竟能西而化之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