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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之南(6)

来源:要发发知识网

转眼间就是春天,忙忙碌碌中又进入夏天,很快又到了一年的入学季九月份,玉兰这次骂得更厉害了:“不过一年时间,又涨了10块,这还让不让咱老百姓过了?我这五个孩子,要是都读了书,一次要拿出一二百块钱,让我们卖血去啊?”骂归骂,玉兰却明白,这书还是得读的,因为当年她家里兄弟姐妹六个,父母也是让他们每一个都入学读了书的,虽然她只读了个小学就被迫辍学。于是第二天上午她就让文仁洋领了文漪去报名。

入学的那天是文漪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之一,她自幼对书有一种本能的痴迷,还没上学读书的时候,她就喜欢把父亲读过的大部头小说给收集起来,虽然她完全不认识上面的字,却也喜欢经常性地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如今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书,自然是异常开心和激动。那天下午,她领了一堆新书回来,马上找出她收集的爸爸的旧书,全部还给了爸爸。又找出报纸来,将自己的新书全部给包了皮。

上学的新鲜劲还没有过,文漪就感觉到了读书的艰辛,她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异常差,老师只有一个,全科老师,其实这个老师也就读了个初中,是某位有点小背景的附近村子里过来带课的。文漪上学的第二天,同学们都在认真地抄写拼音,a,o,e,她的手从来没有接触过笔,抄写起来异常吃力、异常缓慢。忽然,她看见同桌已经抄写了两页,不禁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同桌抄写的都只有一个字o,她不禁窃喜,只抄写这个,实在是太简单了,于是,她照葫芦画瓢,很快就抄写了满满一本的o,没多久,她的这个本子就被周边的同学看到了,大家哄笑起来,她不禁羞红了脸,好在回家的时候,父母也没过问她的学习,她方才松了口气。

放学回到家,文漪奉母亲的命令,赶快去田间换下文晖手中的牛,让他去玩儿,待黄昏时分,与文勃一起把牛给拉回家,再帮着带文澜、文滔。

第三天放学回家晚了些,原因是轮到文漪值日了,她与同学们一起将所有的小板凳放到教室的课桌上,再在教室的土地上洒上水,最后才是拿起扫帚扫起地上的垃圾来,待清扫完,她方才沿着那条长约一公里沙子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家,文漪就听到家里一片吵闹,母亲尖利的声音从院中传了出来:“你这个二球,让你放个牛,你都放不好,要你做什么?”接着是文勃委屈的声音:“吃人家庄稼的牛是文晖放的。”玉兰的声调陡的提高了:“嗯,你还有理了?文晖才多大?你是哥哥,你就该看好两只牛,出了事就是你的。”文漪走到院中时,正好看到玉兰光着一只脚,右手提着一只破鞋在打文勃,文漪曾经不止一次挨过鞋底的打,知道母亲下手向来不留情。鞋子劈头盖脸地朝文勃打下来,文勃已经放弃了辩解,一脸屈辱地站在那里,文晖洋洋得意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这时,玉兰一转眼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大女儿,不觉又是怒从心起,掉转身子,鞋子便“叭”地一声落到了文漪的左脸上,文漪只觉一阵文辣辣的疼,极大的惯性冲得她头晕目眩,她瘦小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只听得母亲的骂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你这死妮子,上学了就了不起了是吧?放学了还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帮忙放牛。”文漪委屈地说:“今天我值日,每个人都要值日的。”玉兰吼道:“值日?值日就是理由了?”说完手一挥,鞋底便落在了文漪的背上,文漪又被拍得一个趔趄。

虽然每天放学前与放学后都有繁重的家务、农活要做,文漪还是很努力地学习着,但她一年级的成绩始终没有大的起色,每次考试从没超过60分,好在父母亲对她的学习也丝毫不关心,不过想着认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转眼文漪进入了二年级,这天,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她被同桌推醒,说是文漪考了年级第一名,她大吃一惊。没错,班主任老师正在讲台上念分数,他看到文漪醒了,又把她考得年级第一的事情重新念了一遍,他一反常态,对于文漪上课睡觉的事没有做任何批评,对于她的巨大进步则惊喜不已。从这天起,文漪似乎忽然开窍了,直到小学六年级,她的成绩基本雄居全校前三名。

文漪读书的第三年,文勃也开始读书了。与文漪的晚醒晚慧不同,文勃一入学就显出了卓尔不群的天赋,他的记忆力与算术能力超群。小学的课本,老师领着读上两遍,他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小学一年级还没读完,他就可以对5000内的加减进行熟练地口算,一时间,整个小学都被文勃的高智商给震惊了。文家两个儿子中,文晖长相英俊,为人机敏,特别善长哄玉兰开心,深得玉兰欢心,两兄弟争吵打架,玉兰向来是不问长短,直接对文勃狠揍一顿。文勃读书后显出过人天赋后,玉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吃惊,因为她深信她的小儿子文晖也不差。但是文仁洋却很激动,文仁洋自幼被父母宠爱,长到十四五岁,还穿着红肚兜在村子里乱跑,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结婚前却连一次农活也不曾干活,更不要说家务活。读到高三时,由于全国取消高考,他无法再升学考试;不过他也没有很强烈的读大学的欲望,所以后来高考恢复,他也没有好好复习准备,考了一次以落榜告终。结婚后没多久,他的父亲便病逝,孩子却一个个接着出生,他不得不去田间人事艰辛的农活,加以妻子时刻对他敲打责骂,他便暗悔当年没有去好好准备考大学。如今看到大儿子文勃智商过人、成绩出色,很是欣喜,觉得振兴文家的重任也许就落在文勃身上了,因此对他寄予厚望,平时的言谈间不时露出赏识之情来。

文勃读书后二年,文晖也入了学,文晖的成绩也不俗,每次考试也基本是全班第一,但是记忆能力、理解能力与文勃相比,可就差了一大截。

随着三个孩子的相继入学,文家的生活愈发艰苦,玉兰辛辛苦苦攒着一些鸡蛋,等着逢开集了就拿到镇上去卖掉,一个鸡蛋一毛钱,一毛钱恰好可以去买一个作业本。文家的三个孩子,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背着玉兰手工缝制的大红花书包去上学,却个个成绩出奇地好,一时也成了方圆十多里人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文家就那么几只鸡,卖鸡蛋的钱自然有限,上课用的作业本勉强足够,可是演算用的纸却是没有,文勃、文晖数学题压根就不用用笔计算,心算已经足够,文漪的脑子却没那么好,只能找了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破纸、旧纸,用笔在上面计算。

家里的情况捉襟见肘,文仁洋在老婆的一再吵闹下,终于决定去做小生意了,他推起结婚时买的、如今已破烂不堪的自行车,每日里在镇上买上两袋子大米,运到邻近省份河南去卖。这是当地很多人做的一门生意,他们所在的这个村子叫洛北,意为洛河之北,古代时有洛河流经当地。村子恰好位于河南与湖北的交界地带,界北的河南人不大种大米,可是对大米也有需求,于是,界南的湖北人就利用这一需求从界南运大米过去,从中赚取差价。洛北村的汉子们在农余时间,有不少人就从事这一小贸易。

文仁洋刚去做生意没多久,玉兰就遇到了一件奇事,当时恰好是个周末的傍晚时分,文漪也在家。村支书根子不知怎么蹓入了文家,抱着玉兰纠缠起来。要说玉兰是比根子大上几岁,在村子里相貌也算不上漂亮,根子这么做无非是欺文仁洋老实,加之又是独户,可以随便欺负。玉兰一边推搡着根子,一边躲闪。文漪在卧室里面看着这一幕又是好奇又是吃惊,看母亲虽然是极力挣脱根子,却也没有与他翻脸,可是根子却双手抱着母亲,二人的动作十分奇怪。玉兰与根子周旋了一番,根子终是没有得逞,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