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羿小鱼
■ 1.
那晚，长沙飘落春节后的第一场雨，我像一只失足掉落水里又侥幸逃脱的鸟，雨水沿着头发流向我的脖颈，衣服已经湿透，我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跌跌撞撞地从黄兴铜像沿着步行街摸爬滚打向南门口。路人纷纷侧目，看着一个醉成烂泥一样的姑娘一会抱着铜像低语，一会又蹲在街中心的灌木丛里边嚎啕边大吐特吐。
不断有好心人过来为我挡雨，问我是否还清醒，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我奋力挣脱他们的包围。我不要回家！之前母亲那一巴掌仿佛还在脸颊燃烧得滚烫，她声嘶力竭的声音还在我的耳畔回响——造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么一个没有廉耻的东西！
我又忍不住鼻子发酸，难道我爱一个人有错吗？虽然，我不曾料到他是一个已婚的男人！继而，我的心里又无比愤恨起来，林楠欢，林楠欢，你可知，为了你，此刻我已经众叛亲离？
爱上你，我已无处可逃■ 2.
我承认，最开始，我并没有丝毫的认真。
那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文学网站，在这个微博、微信已经扎根人们生活的年代，我还坚持在网上码一些故事或者无关痛痒的心情文字，并期待着能有人能读懂我文字甚至读懂我的灵魂。
林楠欢是我的读者之一，每次我更新文章，他几乎都是第一个评论，字里行间能看出他阅读时的仔细，以及他的细心——每次，他都能读懂我的文字，然后给出诸多诚恳的建议和关心，而我从来不回复他任何只言片语。
终于有一天，收到他的私信，于是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加了微信，并且交换了电话甚至是彼此的联系地址。
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是圣诞前夕，拆开包裹的时候笑他的不懂浪漫，第一次送女孩礼物，居然是书！厚厚的三本，是我跟他说过的我喜欢的一个女作家的珍藏版。里面有一张圣诞贺卡，上面的字迹清晰有力：握紧双手，你什么也抓不到，摊开掌心，你可以拥有全世界。多么呆板而老土的一个男人，但是他真的是太懂我了。
于是在圣诞节的傍晚，我终于接通了他的微信视频，视频里的他清俊爽朗，有着职业白领的干练和成熟男子的魅力。不像文字聊天那般生硬而呆板，反而是一个谈吐风趣的男人，能够不动声色地洞察别人内心而又能轻松地让人毫无戒心地卸下防备的人。通过简短的聊天我便知道他三十出头，出生在长沙，但离乡十年，在与我相隔千里的城市里做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
“背井离乡居然已经十年了，真希望有空回家看看家乡的变化。”他在视频里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忧伤起来。
“那你就抽空回来看看呗，俗话说落叶归根，虽然现在不能荣归故里，但是经常回来看看也是好的，毕竟是你的家嘛！”我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我不知道我这生硬的话语能否让他有所宽慰。
“那我回去你可要请我吃饭哦，大作家！”他的表情一瞬间明亮起来，带着点点的愧疚，所以我故意忽略掉他话语里揶揄的成分，郑重地答应了他。
■ 3.
2月13号，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网上那张数字影像拼凑的脸终于变得温暖、真实起来。他清俊的脸看不出已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蜷在手心，有微微的颤抖。
那一天，他带着我穿越长沙的大街小巷，我们在湘江边散步，在火宫殿吃卤煮，在黄兴路步行街看街头表演……
夜色浓重的时候，他带我来到他预定的快捷酒店。在此之前，我们或大声说笑或狼吞虎咽或安静散步，他始终与我保持刚刚好的礼貌而温暖的距离，他甚至连我的手都不曾碰过。可走进宾馆的那一刻，我还是开始心跳加速，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但是他很礼貌地为我引路，然后请我进入电梯。
在他居住的房间里，空调吹出热乎乎的气流，我局促地坐在床边，洗漱室里传出水流的声音和他刷牙、挤沐浴露、搓洗头发的声音 ，半透明的玻璃透射出亮黄而模糊的一团影子，我莫名紧张得心仿佛都要跳出来，想迅速逃离却又挪不开脚步和视线。
我不知他是何时出来坐在我的身边将电视机打开的，脑袋里慌乱得一片空白。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盯着电视屏幕却不知道电视里播放的究竟是什么画面。他好像轻轻向我身边靠了一靠，不知何时把手搭在我肩上的，许久，他的手指开始在我的肩膀划着圈圈，我的身体一颤，想抗拒却又没有力气。他的唇轻轻靠拢过来的时候，我羞涩地轻垂眼睑，他的吻蝴蝶一样翩跹在我的头发和眉眼，我看到的他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滑动，他脖子上的皮肤细腻而结实。浴巾滑下来的瞬间，他突然用力把我扑倒在床上，然后他的吻便一路烈火燎原一样燃烧我的嘴唇，我的脸颈和我的全身……
他的进入没有让我产生丝毫的反感和不适应，没有了任何的羞涩和可耻，我生涩地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环在他的腰间，他的脊背光滑而有力。他像一头猛兽，许久的温存过后开始猛烈地进攻。不是山洪俱来般让人战栗，也不是狂风暴雨般让人窒息，他的凛冽温柔而钝重，每一下都恰到好处，我就像海浪里的一叶扁舟，被他左右着沉浮，他一次次地将我从深海抛上浪的顶端，然后在浪头快乐地跳跃、辗转、翻腾，溅起一波又一波快乐的浪花……
那一晚，我居然梦到了久违的父亲！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呢？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模糊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平常难得一见的他回到家里跟我们吃了一顿晚饭，最后就再也没有了踪影。年幼的记忆里他陪我玩耍送我上学的画面也已经像老旧的胶片电影，慢慢在反复的倒带重播中模糊、泛白。
第二天醒来，林楠欢不在身边，惊惶地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满床的玫瑰花瓣，而他正盯着一脸朦胧的我，宠溺地笑着递过来一束玫瑰。
情人节快乐！亲爱的！
他在长沙逗留了四天，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去。分开的日子虽然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发视频，可是我一日比一日更饱受思念的煎熬，我期待着跟他的再次见面，甚至，见面之后就再也不要分开！
你说爱，我就跟你■ 4.
直到那日，他在办公室里跟我视频，我懒在床上跟他调皮，不知何时镜头里他的背后站了一个女人，他慌乱地关掉视频的瞬间我看到女人怒目的脸。
此后便没了他的任何消息，而我的手机总有不同的陌生来电，归属地都是他所在的城市。心里不安，索性不接。
可是这一劫，终究是躲不过，昨晚母亲无意接起我电话的瞬间，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咒骂和污言秽语使我目瞪口呆！多日里胡思乱想不愿接受的事实还是被赤裸裸地揭开——林楠欢是一个已婚男人，并且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多的女儿！
知情了的母亲彻底被激怒，她一个巴掌挥过来，然后窝在沙发上泪如雨下。而我，丢下一句“爸爸走后，你整日里只知道靠打麻将麻痹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凭什么管我”后便哭着离开了家！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熟悉的床上，中间空白了一段关于自己是如何回来又如何穿着睡衣倒在这床上的记忆。拿起手机，没有任何来电和短信。反反复复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永远都是关机的状态。
从窗帘透射过来的阳光使我格外恐惧胃里的灼热和脑袋的胀痛，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客厅，看到餐桌的饭菜和热在碗里的牛奶，以及，逆光坐在客厅椅子上的母亲，阳光把她的白发晃得格外刺眼。我轻轻走过去，然后跪在地上，把头放在母亲的腿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滴下来。
也许因为年幼，我从来没有想过父亲是为什么离开我们的，所以当母亲把父亲出轨然后两个人和平离婚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抱着母亲一边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一边嚎啕大哭。我突然特别恨狠心的父亲，更恨那个引诱了父亲的女人，继而，我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的荒唐可笑！
我离开我自己■ 5.
我是一个人偷偷地跑去医院做人流手术的，我没敢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母亲。从医院离开后，我又沿着湘江、火宫殿、黄兴路步行街走了一遭，路过那个快捷酒店的时候，我忽然就想不起那个男人的脸。
然后我拨通了存在手机里的一个号码，没有名字，显示的归属地是他所在的城市。那个女人的语气终于平和下来，然后是带着哭腔的恳求。我将过往的种种悉数讲给她听，两个人终于肯心平气和地掏心挖肺。末了，我对她说，我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家庭，我亦无此心，让她安心。删掉那个电话号码的时候，才发现原以为心无任何波澜的我，却不知何时，早已满脸的泪。
接到他的来电我没有丝毫的意外，没有问候，没有温情，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和谩骂，昔日的温情荡然无存。平静地听着他咒骂我不该出卖了他破坏了他的家庭以及种种难听至极的污言秽语，他甚至说他一直在欺骗我，玩玩而已，怪我自己太认真。
没有争吵，没有激烈地回应，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完所有的话语。
最后，他终于平息了怒气，又在电话那头从哽咽到嚎啕地反复说对不起，说他原本以为可以顺利离婚然后跟我在一起，但是看到年幼的孩子，他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
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终归还算一个好父亲！
我终于放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怨怼，轻轻安慰直到他平静下来。
■ 6.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而心平气和地问他：“林楠欢，你是否真的爱我？”
可是，我没等他回答，便快速地挂断了电话。[END]
我是羿小鱼，雄性，东北人。
1、我喜欢讲一些故事给你听，如果你能感动或者有收获就好，不必去探寻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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