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唱得让人心碎不已。
我做过不少梦,在梦里都有着昏黄的哀怨的天空,而谜之渺小的我在偌大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孤独与凄凉。我的心犹如一个破碎的瓦罐,眼泪从那些深浅不一曲曲折折的缝隙中淌出来。无目的地游荡者,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不知飘向何处。
昨夜,心如刀绞的痛楚再一次袭来。我眼角挂着一滴泪水缓缓睁开双眼,瞳孔逐渐适应了周遭的暗黑,那股没来由的慌乱与绝望却萦绕在脑海,飘散不去。在梦里,起初接到了母亲得病的消息,我未曾在意,赶赴回家看望。原想只是些微小毛病,母亲还年轻,只是工作劳累偶有妇科疾病,根本不碍事。可不知为何,时光在我们面前飞逝,一瞬间仿佛永恒,母亲要离开我们了。永远的与我们别离。
我心如刀割,无法接受如此的现实。曾经在我老家的后院,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霞与我是儿时的玩伴,她坦率天真,一头帅气的短发活脱脱像个男孩。霞总爱捧着小饭碗来我家厨房蹭饭。她的母亲是个高个子的精瘦女人,从女儿身上便可瞥见她直爽真诚的性情,她不似一般农家妇人般絮絮叨叨,爱嚼舌头。她爽朗的笑声,直来直去的性子就像是蹲在自家门前洗一大木盆的衣服,过后把水全部倾倒开来的哗啦啦的痛快淋漓。
可是,就在霞七八岁时,这个高个女人患病去世了。具体的病症我已经无法记忆了,只是在病痛中她接受了基督的信仰,心里隐约期盼得到医治。肉体的生死我们难以自主地把控,灵魂却可以因信得到拯救。葬礼由小镇的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帮忙出殡,我当时在念书没去参加,后来听家里和外婆和妈聊天时得知,小小的霞追着棺材哭得撕心裂肺,难以自已。叫出丧的旁人因着这母亲血溶于水的亲情也禁不住垂泪三尺。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就像周国平曾在《小王子》里提及的那个被敌国攻陷城堡、流浪在外的落魄王子,念叨着“太可怕了,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禁受不住。太可怕了!”我还想起了村里一个收破烂男人的女儿丹,也和我一般大,她的头发总是凌乱,像是一串嘈杂的乐符。据说她的母亲因为无法忍受贫穷,在孩子不足一岁时抛家弃子逃走了,只留下父女相依为命。或许是从小对母亲记忆碎片的缺失,或许是儿时的不自知,或许是教堂里同龄人纯粹的友谊温暖了她,她不似一般单亲家庭孩子的敏感孤僻,而另辟出一股豪爽无畏的英气。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她怕是也会对着清冷的月光暗自揣想她无法忆及的模糊面容吧——那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女人,如今却是遥不可及地身处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会不会也在刹那想念她远方的女儿呢。“没娘的孩子很可怜,后妈可不像亲妈”,我的母亲总是这样对我说。丹的父亲终年骑着三轮车负责村里的垃圾倾倒,靠微薄的工资养活还小的女儿,一直孑然一身,也没有条件再娶。
霞和丹的故事就像是两颗微不足道的种子,浅浅地落在我的心田。却在岁月轮回的变迁中覆盖下一层又一层的土壤,对害怕失去母亲的忧心也逐渐向下扎根,向上生长。终于,在昨日深夜的梦靥中爆发了出来。我不习惯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探讨自我本我真我的区别,只是被那种如浮萍般的孤寂无根感紧紧套牢,无法自拔。我好像只拥有和母亲在一起的短短半天时光,荒诞的是出现一家人外出江边游玩的场景,我依偎着母亲,拥抱着她,难以抑制地微笑着哭泣,为我们自己拍照纪念。江边的大风猛烈,却也吹不干我脸颊的泪水。
天旋地转,我已经坐在父亲摩托车的后座上,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了。那么悄无声息,那么直戳心底。一路上都是沉默。明明是清光白日,我却看不清两旁飞逝的街景,也看不到父亲的面容。只有冰冷的风从耳边呼啸着嘶吼,粗鲁地灌入我的肺腑。我想着失去母亲后我们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右手臂的痛苦地描绘着未来的图景。那么渺茫的希望,那么惨淡的色彩,就这样零零星星地布满了前方的道路。我们融入了黑夜中。
痛苦地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的交合间隙刺透进来,外边传来啾啾的鸟鸣和装载食物的卡车发动声。我缓缓地折叠棉被从床上坐起来,真有“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之感。好在,这只是一场虚无飘渺的幻影,在现实的时空里消逝在宇宙的黑洞中。
只是,那梦中的心悸感却残留下来了,时刻提醒我珍惜与家人相伴的时光。好在基督的信仰让我们有相逢的盼望,那儿没有分离的眼泪与痛苦,没有被隔绝的残忍与无情。而寄居在这个世上,我只愿为你祈祷,与你相守。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年纪渐长,离家便越远。曾经的家近在咫尺,如今异地求学故乡在我眼里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们寄居在这个世上,一生渴望一份亲密无间的爱意与关怀。而对于和我们血肉相连的母亲,有着与生俱来、无法割舍的依恋。也正因如此深沉的眷恋,梦境里的分离是如此痛彻心扉,隔绝是那般残忍与无情。一切情愫都根植于血浓于水的爱啊!
化用老舍先生在《想北平》的结尾:“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只有那样浓烈粘稠的爱与情才能进入“竟无语凝噎”之境界。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想忍住落泪的冲动,收敛矫情的语气,给母亲打一个电话,隔空给她一个拥抱。